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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會一個人上路            作者/然也             

有一位義工菩薩，長期備受病痛之苦，但是非常開朗樂觀。

每個星期都會固定來辦公室幫忙，但這一陣子卻變得不常出現，即使出現了，

也都帶著口罩，來去匆匆。原本還以為就是最近流行的感冒，所以也不以為意，

中午招呼她吃飯，她也只是笑著說「戴口罩看不見，但感覺她是笑的」；「因為

喉嚨痛，所以不能吃東西。」 

後來才知道，原來她是因為檢查出有癌症，正在進行化療，所以無法經常到辦公室來，但都把義工的工作帶回家做，

偶爾的出現，就是來交差，然後又領新的工作回去做。戴口罩是因為怕被感染，喉嚨痛是因為化療的副作用，事實上，她已經好一陣子只能喝流質的東西。

然而，這一切她都沒有告訴我們，旁人也感覺不出來，因為她還是那麼開心的樣子啊！

前幾天，她特別過來一趟，像我們幾個熟識的人「請假」，說自己隔天就要去住院一個月，暫時不能來當義工了，

醫生要她住進無菌的隔離病房，以便進行更多的治療。據她說，病房中不能帶任何東西，包括不能帶打發時間用的書本、雜誌

、收音機，不能帶佛教徒很依賴的念珠、佛像、念佛機，連親人也無法前往探視。

所以，她真的是「一個人」住進醫院。她要大家不要擔心，甚至要疼愛她的先生

、親人，照常工作、正常生活，不要因為她而有什麼改變。她說：「一個月很快

，我馬上就回來！」

她說的一派輕鬆，但任誰都知道，這一點都不好玩。臨去前她在門口和大家揮揮手，

彼此相約一個月後相見，一臉笑得燦爛，表情好像要去巴黎渡假一樣。

從門口走向我的座位，這短短的一段路，我開始思考到：「我真的是一個人在走路嗎？」

平時，我們是被多少熟悉的人、熟悉的環境、熟悉的聲音簇擁著？甚至，多少熟悉的價值觀、想法、思考模式，

看似「一個人」，卻活在多麼依序而又華麗的世界中。雖然生活中總是有幾個人和你不對盤，有些事老是搞不定，但是大體上

一切都還算好。想吃的、想用的、想看的、想聽的，基本上都是不缺乏的；

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、四通八達的網路，更是滿足了現代人的不分時刻的欲望與追逐。

但是，當丟開這一切，有誰懂得什麼是「一個人」？

佛法的修行，有一部分就是在訓練人的獨立性，禪宗的每一項鍛鍊，幾乎都是在

這個原則下進行。因為任何依賴，都是由於放不下，無論是外在的、內心中的，物質的、精神的，一樣都只會讓人停留在苦的循環中。

禪宗歷史上有一位道謙禪師，非常用功，在未開悟前，跟隨幾位老師都沒有進步

，後來找到一個老師，覺得很契機，就住了下來，但沒有想到才住下來沒多久，

老師就派他出遠門去送一封信。

這對把修行看的比什麼都重要的道謙禪師，當然不是味道，忍不住嘀咕：「我參禪二十年不得力，現在還要我浪費時間做這種事。」

心裡很不樂意去。他的朋友宗元禪師聽到了，便自告奮勇說：「這樣好了，我陪你去！」

有了好友相挺，道謙只好硬著頭皮出發，一路上卻還是牢騷不斷，

有一次甚至向宗元禪師哭訴：「我一生參禪都不得力，現在還在路途上奔波，這可怎麼得了？」

宗元就說：「好吧！途中不論有什麼事，我都幫你做，唯獨有五件事，我幫不來，

你得自己做。」

道謙一聽喜出望外，心想凡是有人扛，那他就可以自己好好用功了，於是趕緊問

：「是哪五件事？」

宗元於是說：「穿衣、喫飯、屙屎、放尿、駝個死屍路上行。」

聽到這個令人意外的答案，道謙像是被迅光閃電擊中般，忽然就證悟了。

宗元於是說：「現在你可以自己上路了！我要回去了。」

禪師因為之前二十年的苦功夫，才換得一個人上路的自在。義工菩薩因為長期

病苦的折磨，換得對生命的豁達與通透。而我們呢？或許也該「一個人」好好思索一下了！

在此也祝福這位勇敢的義工菩薩，早日康復！